Question

阅读《我们看菊花去》一文，完成小题。

我们看菊花去

白先勇^①

爸爸说姐姐的住院手续已全部办妥，林大夫跟他约好了十点钟在台大医院见面，但是他临时有个会要开，所以叫我先送姐姐去。

我们院子里本来就冷清，在这十月天显得愈加萧条。姐姐坐在小径尽头的石头堆上，怀中抱着她那只胖猫咪，叽叽咕咕不知对猫咪讲些什么。

三轮车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，我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让姐姐上车而不起疑心。我忽然想到公园这两天有菊花展览，就在台大医院对面。

“菊花展览？呃——去是想去，不过咪咪还没吃饭，我想我还是不去了吧。”

“不要紧，姐姐，我们一会儿就回来，回来给咪咪买两条鱼吃，好不好？”

“真的？”姐姐喜得抓住我的衣角笑起来。

姐姐很久没有上街了，看见街上热闹的情形非常兴奋，睁大眼睛像个刚进城的小孩儿一般。

“弟弟，你记得以前我们在桂林上小学时也是坐三轮车去的。”姐姐对于小时候的事情记得最清楚。

“弟弟，你那时——呃，八岁吧？”

“七岁，姐。”

“哦，现在呢？”

“十八了。”

“哦！嘻嘻，弟弟，那时我们爱一道荡秋千，有一次，你跌了下来……”

“把下巴跌肿了，是不是，姐？”

“对啦！吓得我要死，你想哭……”

“你叫我不要哭，你说男孩子哭不得的，是吗？”

“对啦！”

沉默了一会儿，她又想到别的事情去了。

“弟弟，那时我们爱种南瓜，天天放学到别人家马棚里去偷马粪回来施肥。噢，那一年我们的南瓜有一个好大好大，多少斤，弟？”

“三十多斤呢，姐。”

“哦，我记得，我们把那个大南瓜拿到乡下给奶奶时，奶奶笑得合不拢嘴，赏了我们好多山楂饼和荸荠呢。奶奶最爱叫我什么来着，弟弟，你还记得不？”

我怎么会不记得？奶奶最爱叫姐姐“苹果妹”了。姐姐从小就长得周身浑圆，胖嘟嘟的两个腮红透了，两只眼睛活像小玩具熊一样圆得俏皮。

现在，她仍旧天真得跟小时候一样，所不同的是她以前那张红红的“苹果脸”现在已经变得蜡黄了，好像给虫蛀过，有点儿浮肿，一戳就要瘪下去一样；眼睛也变了，凝滞无光，像死了四五天的金鱼的眼。

“哈，弟弟，奶奶后来怎么着了？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她了……”愈是后来的事情，姐姐的记忆愈是模糊。

“奶奶不是老早过世了吗？”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我好多次了。

“奶奶过世了？什么时候过世的？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
“那时你还在国外念书，姐。”

姐姐的脸色突然变了，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了她一下，眼睛里显出惶恐，嘴唇颤动了一会儿，嗫嚅着说道：

“弟——我怕，一个人在漆黑的宿舍里，我溜了出来，后来——后来跌到沟里去，又给他们抓了回去。他们把我关到一个小房间里，说我是疯子，我说我不是疯子，他们不信，他们要关我，我怕极了。弟，我想你们得很，我没有办法，我只会哭，我天天要吵着回来一我说家里人不会关我的……”姐姐挽得我更紧了，好像非常依赖我似的。

我的脸热了起来，手心有点儿发汗。

当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时，姐姐悄悄地问我：“弟，我们不是去看菊花吗？来这里——”

姐姐点了点头，没有做声，挽着我走了进去。

到林大夫的诊室要走很长一节路，门口有一扇大铁栅，和监狱里的一样。过道的尽头有块牌子，写着“神经科”三个大字。

林大夫见我们来了，很和蔼地跟我们打了招呼，姐姐笑嘻嘻地说道：“弟弟要带我去看菊花。”我挽着姐姐走向里面那扇铁栅，两个护士跟在我们后面，姐姐紧紧地挽着我，脸上带着一丝微笑——就如同我们小时候放学手挽着手回家那样。走到铁栅门口时，两个护士便上来把姐姐接了过去，姐姐喃喃地叫了我一声“弟弟”，还没来得及讲别的话，铁栅已经“咔嚓”一声上了锁，把姐姐和我隔开了两边。姐姐这时才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，马上转身一只手紧抓着铁栅，一只手伸出铁栅外想来挽我，同时放声哭了起来：“你说带我来看菊花的，怎么——弟——”

外面下雨了，公园里的游人零零落落的，我心想：要是——要是姐姐此刻能够和我一道来看看这些碗大的菊花，她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儿。

（选自读者杂志社编《思念，是这个世界的深情告白》，时代文艺出版社。有删节）

①白先勇，1937年生，广西桂林人，民国著名将领白崇禧之子，著名小说家、散文家、评论家、剧作家。

1.下面是某位同学读完本文后对姐姐这个人物信息的整理，根据文章内容，帮他补充完整。（每项不超过15个字）

人物	有关的细节或事情
姐姐 （被奶奶称为“苹果妹”）	人生经历	①_____________
生病被关。
关心猫咪没吃饭。
与弟弟交往	②_____________
③_____________
以看菊展的名义，被骗进医院。

2.结合上下文，说说文中画线句蕴含的情感。

3.本文细节描写很有特点。根据上下文，结合你对细节的理解，补写文中处语句。（20—50字）

4.读完这篇文章之后，许多同学表示不明白作者到底想告诉读者什么。为方便同学们弄清楚，根据你的理解，向大家提出一个问题，以启发思考。

Answer

1.①出国留学；②劝下巴跌肿的“我”不哭；③将两人种的最大的南瓜送给奶奶。

2.要点：①“我”利用了姐姐的信任与善良，欺骗了她。②“我”内心愧疚、痛苦。③“我”与姐姐感情深。

3.示例：姐姐瞪着我，往医院里指了一指。我马上说：“哦，是的，姐姐，我们先去看一位朋友，然后就去看菊花。”

4.示例：文章结尾为什么要特意交代作者独自在下雨天去公园看菊花，还说“要是姐姐此刻能够和我一道来看看这些碗大的菊花，她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儿”？

【解析】

1.试题分析：考查对文脉的梳理。实际上属于情节的概括题。通篇阅读，分出层次，梳理情节，全盘把握，根据要求找出事件的中心内容，找到关键语句，或用自己的语言简洁概括。人生经历的第一步是出国留学。而与弟弟交往这一部分的第一件事是劝下巴跌肿的“我”不哭； 第二件事是将两人种的最大的南瓜送给奶奶。此题不难，找到事件后概括出来即可。

2.试题分析：考查语句蕴含的情感。要想把握好“我的脸热了起来，手心有点儿发汗”一句的内涵，就得读懂上下文的情节，“脸热”与“手心……发汗”是心理活动的反映，是因为“我”觉得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情。另外，这两个词语，也表达了两人之间深厚的情感。

3.试题分析：补写语段或句子是综合考点和能力的考查，这类题目一般要求“根据文章内容”补写句子，要求所补写的句子内容贴切、语意连贯。此题要注意补写的语句在中间，所以首先要理解好上下文的情节内容，上文是：姐姐悄悄地问我：“弟，我们不是去看菊花吗？来这里——”说明姐姐已经发现了医院。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？如何把姐姐劝进医院呢？还不能明说，所以说“哦，是的，姐姐，我们先去看一位朋友，然后就去看菊花”。这样说姐姐才能没有顾虑地走进医院。所以这种说法比较符合当时的情境。

4.试题分析：这是一种主观性较强题目。学生能谈出自己对文章内容、主旨的主观感受、领悟或情感的体验为好。答此题，学生首先要理解原文的内容，找到相关的情节，特别是在有关铺垫、悬念的地方提出质疑，以便更好地了解作者的写作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