Question

阅读下面语段，完成下面小题。

乡音

耿立

①父亲终于肯来城里住些日子，春夜，朦胧中，听到他折身起来，听他念叨，惊蛰了，有雷响。我揉着惺忪的眼，见窗外还黑乎乎的，侧耳听去只有死寂的静，哪里有什么声音？父亲笑了，你能听到花开的声音吗？你能听到虫子从地里爬的声音吗？你呀心不静，自然就听不到！第二天起来，果然觉得窗外的鸟叫声清楚了许多，也许是城里的噪音把我的耳朵磨钝了。

②童年在乡下，耳朵是有福的，捣衣声、牲口嘶鸣声、草虫鸣叫声、落雪声……这些声音衬出了静，而静又给那些声音镶上了金色的边。那种静不是无声，而是一种乡间的寥廓。

③那时的声音该热烈就热烈，该清净就清净，总是那么和谐恰切。往往在春夜的某个时分，先是一两声，似乎在试探；过不了几天，蛙声便如万箭齐发，整个乡村都被蛙鸣包围，就连牛的哞哞、羊的咩咩，也都与蛙声产生了共鸣……

④辛弃疾说蛙声是成片的。我说是成吨的，如果窃窃私语的蛙鸣可以论斤论两，那晒着白肚皮鼓腹而鸣，不给乡村留下一丝空余、一点闲暇的集体大合唱，无疑有万吨的分量。

⑤秋虫呢，好一些，懂节制、有韵律。蟋蟀、蝈蝈、秋蝉，它们似乎被乡间的乐师调教过，总是各谋其位，有的上半夜，有的下半夜；有的星月下，有的阳光里；有的黄昏，有的黎明；独奏也好，合奏也罢，高处和低处，疾徐和宏细，莫不合工尺谱。

⑥乡音里还包括人声，文人陈继儒说“销魂之听，当以卖花声为第一”，因为远超“溪声、涧声、竹声、松声”这些天籁之音。

⑦卖花声第一？乡间的父老是不认可的。早晨卖豆芽、卖香油的声音，冬季里弹棉花的木梆声，唯这样的声音才属于乡间。到了春天，乡人的耳朵里，会传来“小鸡苗，赊小鸡”的声音。那时卖小鸡的把雏鸡装在两只竹筐里，用扁担桃着走村串庄地叫卖。叫卖声拉得很长，那不是吆喝，是合乎梆子的唱腔：卖小——鸡苗—卖小——！明明赊小鸡，他吆喝的却是卖小鸡。到了秋天，他来村里大街上只一喊：“收小鸡子账的来啦，都来交钱喽！”赊鸡的人家便纷纷过来按账交钱，还春天的债。

⑧上了年纪，真正在自己心底千回百转的，还是母亲留在我记忆中的那些“乡音”。

⑨儿时，逢夜间醒来，耳朵里会钻满嗡嗡的纺车声，那时的夜静极了，仿佛整个乡村只有这一种声音。有时是母亲，有时是姐姐，寒冷的油灯下永不疲倦！她们盘腿坐在一个高粱叶编的草墩上，脚下是芦苇缨子缝的草鞋。常听到她们说“脚像猫咬的”，那是被冻麻了。而之后，随着夜间连续不断的纺车声到来的，可能是我的一双新球鞋，饭桌上的一颗煮鸡蛋……

⑩逢冬日上学，早早爬起天还很黑，母亲知道我怕黑就陪着我。但母亲是小脚，颠颠簸簸的，我说，娘，回去吧。娘不放心，说在身后看着，看不见了就喊一句：到了不？我就答一句：还没！到了不？还没！等看到学屋破烂的大门，又一次听到身后母亲的呼喊：到了不？那时我就响亮地答一声：到了！

⑪那背后传来的母亲的声音，如同温暖的臂弯，时时在漆黑与冷中支持着我、护佑着我，听到它便有了面对未知的无限气概。

⑫到了傍晚，随着炊烟散去，乡间便响起各种呼唤声。母亲们的呼唤首先响起，此起彼伏，而我每次都会一边答应着、喊着娘，一边跟着小伙伴一起欢欢喜喜回家去吃饭。其间夹杂的还有动物们的呼唤，只是各有各的路数罢了，归栏的归栏，回巢的回巢，到处是各种调式的声音。就像很喜欢的一首诗：

村口，夕阳下

那棵古老的白杨

树下，谁家的娘

呼唤孩子，一声，又一声

树上，归巢的鸟儿

上上下下，叽叽喳喳

远处，背着草篓的孩子

悠长的，甜甜的应答

缓缓归来的羊群，

大羊叫一声，小羊叫一声

大羊和小羊在说着什么话

再没有一声呼唤属于我

远远地，我也往村子里走

看鸟儿回巢，看羊儿归栏

看娘和孩子走进自己的家门

千万不要回头看我

那样

我会哭出声来

⑬随着乡间各处娘唤孩子的声音响起，羊回来了，鸟回来了，孩子回来了。回到白杨树的鸟是快活的，一路说着“话”回家的羊是快活的，那些被母亲喊着满囤、铁锁、罗圈的孩子的应答是甜蜜的……

⑭但真正戳中人心的是“我”的蓦然出现，在鸟、羊和被呼唤的孩子后面，还有另一个孩子。这形只影单，没人喊也没人等的，一下刺痛了我，直接扎到鼻孔发酸，扎到悲悯的七寸之处。我眼泪流了下来……

⑮自从母亲过世之后，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诗里那个孩子，直到这次回木镇老家，还有三里二里的路程，就听到了那有时嘈杂有时幽微的各种“乡音”，像是在一起暖暖地迎我归来。再听到有点硬的这土地的方言，那感觉就像尝到了一葫芦头老酒，醇凛浓烈，只一下，就把人整得微醺趔趄、热泪盈盈。

⑯那一刻，心底不禁喊出一声：娘，我回来了……

（节选自《木镇记》有删节修改）

1.通读全文，完成下面的对话。

2.阅读下面的句子，完成括号内的问题

①那时的声音该热烈就热烈，该清净就清净，总是那么和谐恰切。（朗读时，重音可以帮助传情达意。你认为这句话哪些词语可以重读？请简述理由。）

②那背后传来的母亲的声音，如同温暖的臂弯，时时在漆黑与寒冷中支持着我、护佑着我，听到它便有了面对未知的无限气概。（恰当地运用副词可以更好地抒发情感。请分析加点字蕴含的情感。）

3.文中引用的小诗有何作用？请结合文章内容加以分析。

4.作家王彬说，散文无非是一种包孕情感的文学自述而已。本文作者想通过“乡音”诉说什么？请结合全文分点谈谈你的理解。

Answer

1.（1）半夜里听到的夜纺车声；（2）冬日天黑母亲送我上学的呼喊声；（3）傍晚母亲呼唤回家吃饭的声音；（4）有时嘈杂有时幽微的各种“乡音”。

2.①应强调的词语是第二个“热烈”、“清净”和“和谐恰切”。“该热烈就热烈，该清净就清净”中第二个词是为了强调回忆中的童年时代各种乡音配合很和谐；“和谐恰切”来突出当时乡音带给“我”的美好感受。

②“时时”强调了母亲的那一声声呼喊带给“我”的支持与护佑，流露出了“我”对母亲的感激和眷念。

3.（1）诗歌描写了孩子们傍晚归家的情景，营造了一种温馨和谐的氛围，流露出了作者对母爱的眷念；（2）诗歌中自然环境的描写增添了文章的诗意美；（3）诗歌末尾“我“的出现，触发了现实中作者的情感，引发了作者对母亲的思念，引出下文，也将文章的感情推向高潮。

4.作者通过记述各种乡音表达对故乡的爱与眷恋。因为：（1）全文前半部分回忆了童年时代听到的各种“乡音”，有蛙鸣声、有秋虫鸣，还有卖小鸡的吆喝声，半夜听到的纺车声，母亲天黑送“我”上学的呼喊声以及黄昏唤儿回家的声音等。这些声音带给作者对故乡宁静的自然环境、淳朴的民风及母爱的眷恋。（2）文章后半部分写尽管母亲去世了，但各种“乡音”依然在抚慰着作者的心，让作者感受到归家的温暖，因而结尾的“娘”就是故乡。所以全文是以故乡来构思的。

【解析】

1.本题考查学生从文中筛选有效信息的能力。这类题目应明确信息筛选的方向，即挑选的范围和标准，找准有效答题区间，通过精读，筛选分析所给信息。文章回忆的童年时代与母亲有关的声音有：第⑨段的“儿时，逢夜间醒来，耳朵里会钻满嗡嗡的纺车声……有时是母亲，有时是姐姐”；第⑩段的“逢冬日上学，早早爬起天还很黑，母亲知道我怕黑就陪着我。……听到身后母亲的呼喊：到了不”；第⑫段的“到了傍晚，随着炊烟散去，乡间便响起各种呼唤声。母亲们的呼唤首先响起……回家去吃饭”。现实中“我”回到木镇老家，听到的声音是：第⑮段的“直到这次回木镇老家，还有三里二里的路程，就听到了那有时嘈杂有时幽微的各种‘乡音’”。考生找出这些信息后用简洁的语言概括出来即可。

2.（1）本小题考查朗读的重音。朗读的重音要依据人物表达情感的需要来确定。文章第②段写到童年的乡下有很多种声音，有“捣衣声、牲口嘶鸣声、草虫鸣叫声、落雪声”等，虽然声音众多，但从第③段的“先是一两声，似乎在试探；过不了几天，蛙声便如万箭齐发”和“就连牛的哞哞、羊的咩咩，也都与蛙声产生了共鸣”这些描写可知，众多乡音配合很和谐，所以为了突出和谐，为了突出乡音带给“我”的美好感受，第二个“热烈”、“清净”和“和谐恰切”要重读。

（2）本小题考查学生对关键词语的理解。解答此类题，首先了解词语本身的含义；其次分析具体的语言环境；第三要联系文章的主题和作者或人物的思想感情来分析。“时时”的意思是常常、每时每刻，用上这个词，强调了母亲的那一声声“到了不”在每一个漆黑寒冷的早晨带给“我”的温暖与护佑，它让“我”增加了面对未知未来的勇气，流露出了“我”对母亲的热爱与感激之情。

3.本题考查引用诗歌的作用。（1）诗歌中“谁家的娘，呼唤孩子，一声，又一声”，“背着草篓的孩子，悠长的，甜甜的应答”等描绘了一幅温馨的母亲呼儿归家图，流露出了作者对母爱温暖的眷念；（2）同时诗歌中“古老的白杨”，“归巢的鸟儿”，“缓缓归来的羊群”等让人感觉到乡间生活的静谧，增添了文章的诗意美。（3）诗歌末尾出现了伤感的“我”，因为“再没有一声呼唤属于我”，这个“我”触发了作者的情感，自然引出下文写母亲过世后作者内心的伤感，但这种伤感却在作者再次回到木镇老家改变了，让作者回到故乡时再次有了归家的感受，促使文章感情向歌咏永生的“母亲”发展。

4.本题考查对作者情感的把握。理解人物思想感情，要注意结合主要内容来整体把握，再就是结合句子中的关键词句来理解。本文中，作者想通过“乡音”表达对故乡的爱与眷恋。依据主要有：①“捣衣声、牲口嘶鸣声、草虫鸣叫声、落雪声”，蛙声，“蟋蟀、蝈蝈、秋蝉”等，这些乡音以动衬静，衬托了乡间的寥廓，表达作者对故乡自然环境的眷恋；②“早晨卖豆芽、卖香油的声音，冬季里弹棉花的木梆声”，“到了春天，乡人的耳朵里，会传来‘小鸡苗，赊小鸡’的声音”，这些乡音写出了作者儿时乡间淳朴民风的眷念；③半夜醒来听到的纺车声，母亲天黑送我上学的呼喊声以及黄昏唤儿回家的声音，这些乡音写出了作者对母爱温暖的眷恋；④母亲去世后，再回木镇老家，听到了“那有时嘈杂有时幽微的各种‘乡音’”，让作者“感觉就像尝到了一葫芦头老酒”，各种“乡音”依然在抚慰着作者的心。因此，尽管文章写了真实的母亲留给我的“乡音”，但更多地写了很多与真实的母亲无关的“乡音”，所以全文是表达作者对故乡的爱与眷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