Question

    寸草春晖

张瑜

午饭时间，照例去学校旁的餐厅吃饭。刚落座，就看到服务员领着两个人过来，安排在我对面坐下。拼桌总是有些尴尬的，毕竟饭菜总是和熟络的人吃，才能吃出人情的暖味。

女儿，四十多岁，细细薄薄的单眼皮，圆阔脸；妈妈，七十多岁，垮塌的单眼皮，圆阔脸。她俩笑起来一模一样，右脸有个单瓣小酒窝。

女儿拿起桌上的菜谱，眉头紧皱，先翻了一遍。随后转头向左侧的母亲时，眉头如风琴被拉开一般，说道：“妈，来餐馆吃饭，就要点和家里吃的不一样的。我说菜名，如果你想吃，就点头，好不好？”说完，她用手抿了抿了母亲的鬓发。母亲像极了她的幼儿，却对她爱怜的眼神置之不理，淘气得打哈欠。

“服务员，你们这个野菜是哪的？”

“这不是写着呢吗，阿姨，山野菜！”

“哪座山？”

“啊？呐呐呐……就是附近的山！”

女儿焦躁地说，“我问的是你这个野菜会不会有农药，我妈吃老年痴呆的药，是不能吃进去坏东西的。”

两个服务员相觑，谁也不敢打个保票，钉在原地不敢离开。

“行了，还是我先点好菜，再叫你们。”

“妈”，一扭头，她又和颜悦色起来，“我现在一道菜一道菜地念给你听：酸辣豆花，这个可以让厨房不放辣椒，你不用咬的，吸溜就喝下去的；咦，海参炒瘦肉，这个海参是软的，你能咬动；香椿炒鸡蛋，这个香椿，咱楼下小摊一小捆就卖12块呢，你看加上鸡蛋，是22块的，划算，可以点；卤牛肉，这个点上来，你尝尝味道，如果喜欢吃，我在家学着给你做；醋粉，今天特价6元，这个点上，噢，不，咱今天不吃特价，你不能吃凉的……”她认真地审阅、联想每道菜入妈妈口的感受，菜谱介绍的音频也是忽高忽低的，报到特价菜时惊喜，自己碎碎念的时候就低下来了。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引来了邻桌人诧异的目光和讥笑，而她一直沉浸在聚精会神的筛选当中。

我故意吃得很慢，迷恋地侧耳听着她的解说。我的爸爸是脑梗病人，我知道这类脑病人对饭菜的忌讳很多，而她每一样重点讲解的菜名，都是恰恰对病情有利的，而还符合软濡、营养均衡的特点。

“妈，菜谱讲完了，就这些，我现在给你念，你想吃就点头哈，海参炒瘦肉？”

“喔。”

“苦瓜汤菜？”

“喔。”

每一道，母亲都答“喔”，并没点头。

“好的，妈，我知道你选的了，来服务员，点菜！”

“阿姨，我们这里是先付款的，您总共消费245。”

只见她从褐色小包里摸出一张钱，又在侧兜里寻见两张，把钱递给服务员，“记得做软和点。”接着，她突然警觉，拧过头来说，“饭前吃药，妈。”又翻起了小包找药，那小包的边沿皆已磨得发白变烂了。

“妈，张嘴巴，啊，啊，啊”，吃药，吃饭，从始至终，她都没舍得把那海参和瘦肉放在自己嘴巴里，一口口喂在了妈妈的口中，并挂着祥和的微笑，像极了在喂婴孩，吃几口便要用自己带的手绢擦擦妈妈的嘴角。

我想起了孩儿时妈妈喂我饭的情景。小时候我总爱剩饭，妈妈就用勺子把饭压成团状，“看，这是你爱吃的圆饭饭，来，张嘴巴，啊，啊，啊。”一口一口的饭，想方设法让最爱的人吃下，是一种对最朴素的道理的坚持，然而很多时候，子女受起父母的爱总是特别心安理得，反过来回报却总是做不来面面俱到，心意深挚。

我不敢抬头，滚烫的面汤熏着眼睛，喉管抽着涩水，酸胀暗涌。

“来，张大嘴巴，啊，啊，啊……”

1.分析下列句子反映的人物心理。

（1）我故意吃得很慢，迷恋地侧耳听着她的解说。

（2）我不敢抬头，滚烫的面汤熏着眼睛，喉管抽着涩水，酸胀暗涌。

2.品味下面语句，分析语言特点及其表达效果。

我现在一道菜一道菜地念给你听：酸辣豆花，这个可以让厨房不放辣椒，你不用咬的，吸溜就喝下去的；咦，海参炒瘦肉，这个海参是软的，你能咬动；香椿炒鸡蛋，这个香椿，咱楼下小摊一小捆就卖12块呢，你看加上鸡蛋，是22块的，划算，可以点；卤牛肉，这个点上来，你尝尝味道，如果喜欢吃，我在家学着给你做；醋粉，今天特价6元，这个点上，噢，不，咱今天不吃特价，你不能吃凉的……

3.散文多次写道“张嘴巴，啊，啊，啊……”，有什么作用？

4.散文的题目取意于孟郊的诗句“谁言寸草心，报得三春晖”，请你根据题意，联系全文，赏析文章的主题。

Answer

1.（1）对这对母女产生好奇和关切之心，想对他们的情况了解个究竟。（2）我被女儿对母亲细致而温情的照料所感动，又想联想孩儿时妈妈喂我饭的情景，深感难以回报。

2.语言描写，生动写出女儿点菜的认真与投入。酸辣豆花、海参炒瘦肉适合老年人的牙口，学做卤牛肉给母亲吃，这些都表现出女儿对母亲细致的关爱；香椿炒鸡蛋便宜，可见母女俩生活不易，家境清贫；想到母亲不能吃凉的醋粉，表现出女儿对母亲病情的关切。看似絮絮叨叨的话蕴含着丰富的情感，令人感动。

3.写喂饭、喂药的过程，有画面感，渲染了温情感人的氛围；分别表现了女儿对母亲的疼爱、母亲对“我”的疼爱；总结全文，回味无穷，发人深思。

4.文章主要写了一位女儿为母亲点菜、喂食喂药的经过，如寸草之心，虽然微小，却也是儿女对母亲尽爱尽孝的人间真情；同时也写到母亲对儿女的朴素而自然的慈爱，如春日阳光般温暖，从而引发人们思考如何去感恩回报母爱的问题。

【解析】

1.本题考查句子理解。1）结合“故意”“侧耳听着她的解说”可知，作者是有意在听这位女儿的话，表现了一种好奇，而“迷恋”则写出了作者对她们对话的态度，是关切和关怀的。“我的爸爸是脑梗病人，我知道这类脑病人对饭菜的忌讳很多，而她每一样重点讲解的菜名，都是恰恰对病情有利的，而还符合软濡、营养均衡的特点”则写出了作者好奇的原因，是因为有类似的情况，所以更想认真了解这对母女的情况。故这句话写出了作者对这对母女产生好奇和关切之心，想对他们的情况了解个究竟的心理。2）“滚烫的面汤熏着眼睛，喉管抽着涩水，酸胀暗涌”写出了作者当时的状态，是强忍着泪水的，而这泪水来自于对这女儿照顾母亲的细致、温柔的感动，结合“我想起了孩儿时妈妈喂我饭的情景”可知，作者由眼前的画面联想到自己小时候被母亲温柔、细心照顾的画面和往事，感动于自己的母亲的爱，深感难以回报。

2.本题考查语言赏析。1）手法。这一部分都用语言描写。2）“我现在一道菜一道菜地念给你听”看出了女儿对母亲的耐心。3）结合“酸辣豆花，这个可以让厨房不放辣椒，你不用咬的，吸溜就喝下去的；咦，海参炒瘦肉，这个海参是软的，你能咬动”可知，女儿针对每种食材进行点评，都是从母亲的具体情况分析，看出女儿对母亲身体状况的了解，表现了女儿对母亲的细心和温柔。4）结合“香椿炒鸡蛋，这个香椿，咱楼下小摊一小捆就卖12块呢，你看加上鸡蛋，是22块的，划算，可以点；卤牛肉，这个点上来，你尝尝味道，如果喜欢吃，我在家学着给你做；醋粉，今天特价6元”可知，关注菜品的价格，看出母女俩生活的拮据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，但是女儿却带着母亲来这里吃饭，看出对母亲的重视，对母亲的关心。5）结合“不，咱今天不吃特价，你不能吃凉的”可知，女儿在经济比较拮据的情况下，仍然为了母亲的身体而不吃特价菜，看出女儿对母亲的爱之深。6）整个语言描写，通过女儿絮絮叨叨的话语，表现了女儿对母亲身体的关心，对母亲细致的关怀，描绘了一幅令人感动的画面。

3.本题考查情节作用。1）文章写了三次这个情节。第一次是女儿喂母亲吃饭、吃药的情景。第二次是作者回忆起小时候自己母亲喂自己吃饭的情景。第三次是结尾单独成段。2）“妈，张嘴巴，啊，啊，啊”是语言描写，同时带有动作在里面，具有比较强的画面感，渲染了一种温馨的氛围。3）第一次女儿喂母亲吃饭吃药，把母亲当做小孩子一样哄，表现了女儿对母亲的细心体贴的照顾和关爱。第二次，作者回忆中的画面和情节，写出了作者母亲对孩子的照顾的细心，令作者回忆起来，充满温暖和感动。第三次文章用其结尾，用一个非常独特的、温馨的画面渲染了一种氛围，令人回味无穷，总结全文。

4.本题考查文章主旨。文章的主题依托于具体的情节之中，把握主题，就要把握住情节。1）情节。本文的人物是一位女儿和母亲，事件是，女儿细心、体贴的为母亲选择食物，喂母亲吃饭、吃药。2）主题。这个情节是一个比较小的内容，生活之中也比较普通，但是通过这样的小的细节展现了一位女儿对母亲的细致的爱，作者通过一个动人的故事，展现了一种动人的情感。那寸草之心，虽然渺小，却也动人，因为那是儿女对母亲尽爱尽孝道的人间真情。3）作者在文章结尾，由眼前的画面联想到自己小时候母亲喂自己吃饭的情景，表现了母亲对儿女的朴素的爱。4）结合“想方设法让最爱的人吃下，是一种对最朴素的道理的坚持，然而很多时候，子女受起父母的爱总是特别心安理得，反过来回报却总是做不来面面俱到，心意深挚”可知，作者不仅写儿女和母亲之间的互相关爱，同时也要由此引发读者的一些思考，母亲对儿女的爱是自然而然的，是多数情况，而子女能够这样回馈父母的却是少的，引发人们思考如何去感恩回报母爱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