Question

阅读下面文字，完成下面小题。

天嚣

赵长天

①风，像浪一样，梗着头向钢架房冲撞。钢架房，便发疟疾般地一阵阵战栗，摇晃，像是随时都要散架。

②渴！难忍难挨的渴，使人的思想退化得十分简单、十分原始。欲望，分解成最简单的元素；水！只要有一杯水，哪怕半杯，不，一口也好哇！

③空气失去了气体的性质，像液体，厚重而凝滞。粉尘，被风化成的极细极小的砂粒，从昏天黑地的旷野钻入小屋，在人的五脏六腑间自由遨游。它无情地和人体争夺着仅有的一点水分。

④他躺着，喉头有梗阻感，他怀疑粉尘已经在食道结成硬块。会不会引起别的疾病，比如矽肺?但他懒得想下去，疾病的威胁，似乎已退得十分遥远。

⑤他闭上眼，调整头部姿势，让左耳朵不受任何阻碍，他左耳听力比右耳强。

⑥风声，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。

⑦他仍然充满希望地倾听。

⑧基地首长―定牵挂着这支小试验队，但无能为力。远隔一百公里，运水车不能出动，直升机无法起飞，在狂虐的大自然面前，人暂时还只能居于屈从的地位。

⑨他不想再费劲去听了。目前最明智的，也许就是进入半昏迷状态，减少消耗，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。

⑩于是，这间屋子，便沉入无生命状态……

⑪忽然，处于混沌状态的他，像被雷电击中，浑身一震。一种声音！他转过头，他相信左耳的听觉，没错，滤去风声，沙声，钢架呻吟声，铁皮震颤声，还有一种虽然微弱，却执着，并带节奏的敲击声。

⑫“有人敲门！”他喊起来。

⑬遭雷击了，都遭雷击了，一个个全从床上跳起，跌跌撞撞，竟全扑到门口。

⑭真真切切，有人敲门。谁？当然不可能是运水车，运水车会揿喇叭。微弱的敲门声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：不是来救他们的天神，而是需要他们援救的弱者。

⑮人的生命力，也许是最尖端的科研项目，远比上天的导弹玄秘。如果破门而入的是一队救援大军，屋里这几个人准兴奋得瘫倒在地。而此刻，个个都像喝足了人参汤。

⑯“桌子上有资料没有？当心被风卷出去！”

⑰“门别开得太大！”

⑱“找根棍子撑住！”

⑲每个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，摆好了下死力的姿势。

⑳他朝后看看。“开啦！”撤掉顶门棍，他慢慢移动门闩。

㉑门闩吱吱叫着，痛苦地撤离自己的岗位。当门问终于脱离了销眼，那门，便呼地弹开来，紧接着，从门外滚进灰扑扑一团什么东西和打得脸生疼的砂砾石块。屋里刹时一片混乱，像回到神话中的史前状态。

㉒“快，关门！”他喊，却喊不出声。但不用喊，谁都调动了每个细胞的力量。

㉓门终于关上了。一伙人，都顺门板滑到地上，瘫成一堆稀泥。

㉔谁也不作声，谁也不想动。直到桌上亮起一盏暗淡的马灯，大家才记起滚进来的那团灰扑扑的东西。

㉕是个人。马灯就是这人点亮的，穿着毡袍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蒙语，他知道别人听不懂，所以不多说，便动手解皮口袋。

㉖西瓜！从皮口袋里滚出来的，竟是大西瓜！绿生生，油津津，像是刚从藤上摘下，有一只还带着一片叶儿呢！

㉗戈壁滩有好西瓜，西瓜能一直吃到冬天，这不稀罕。稀罕的是现在，当一口水都成了奢侈品的时候，谁还敢想西瓜！

㉘蒙古族同胞利索地剖开西瓜，红红的汁水，顺着刀把滴滴答答滴，馋人极了！

㉙应该是平生吃过的最甜最美的西瓜，但谁也说不出味来，谁都不知道，那几块西瓜是怎么落进肚子里去的。

㉚至于送瓜人是怎么冲破风沙，奇迹般地来到这里，最终也没弄清，因为谁也听不懂蒙语。只好让它成为一个美好的谜，永久地留在记忆中。

（有删改）

阅读示范

1.思维发展与提升——梳理小说的基本情节的方法：抓住小说的线索，梳理小说的主题和主要情节。

2.审美鉴赏与创造——梳理小说的情节与构思。

3.审美鉴赏与创造——欣赏小说的构思技巧。

真题演练

4.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，不正确的一项是（本题考查语言建构与审美鉴赏之分析小说的内容，鉴赏小说的艺术特色）（    ）

A.小说开头不仅形象地描写了风沙的狂暴，也细致具体地表现了人物的直觉印象与切身感受，烘托并渲染了“天嚣”的恐怖气氛。

B.被困队员深陷绝境却调动起所有能量开门救助敲门人，送瓜人在被困队员生死关头奇迹般地出现，这都说明生命奇迹无法解释。

C.小说善于运用细节表现人物，开门前试验队员一句“桌子上有资料没有?当心被风卷出去”，就体现了科研工作者高度的责任意识。

D.试验队被困队员与素不相识的送瓜人之间的故事，不仅令人感动，还揭示出一个朴素而有意味的人生道理：帮助别人，也是帮助自己。

5.小说以“渴”为中心谋篇布局，这有什么好处?请简要说明。（本题考查审美鉴赏之鉴赏小说谋篇布局的作用）

6.小说以一个没有谜底的“美好的谜”结尾，这样处理有怎样的艺术效果?请结合作品进行分析。（本题考查审美鉴赏之鉴赏小说结尾（情节）的作用）

Answer

1.文本以第三人称“他”作为主要叙述对象，以“渴”作为叙事的线索展开整个故事，讲述了某基地科研项目试验队深入戈壁滩旷野，遭遇风沙侵袭后渴望救援的故事。

从人物渴望水，哪怕是一口水，到自己渴望救援，到门外弱者渴望救援，最终到吃到西瓜解渴，脉络清晰，情节突转，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人的意料。

2.①～④自然段，小说渲染和烘托“天嚣”下的恐怖氛围，为人物的出场提供了一个莫大的空间和背景，再现出人物工作环境的恶劣和生存的困境：风，像浪一样，梗着头向钢架房冲撞，厚重而凝滞的空气失去了气体的性质，风化成极细极小的砂粒的粉尘，从昏天黑地的旷野在人的五脏六腑间自由遨游，无情地和人体争夺着仅有的一点水分。

⑤～⑩自然段接着叙述了“他”充满希望地倾听门外声音等待基地首长前来救援，但距离的遥远，运输的不便，天气的恶劣，致使人在狂虐的大自然面前居于屈从的地位，萌生希望到希望彻底结束，最终陷入“无生命状态”，放弃了救援希望。

⑪~⑮自然段情节突转，混沌状态下的“他”从“无生命状态”中突然听到微弱却执着的敲击声，振奋了科研队员的求生之念，可前来的并不是救援他们的天神，而是需要救援的弱者，由寻求救援转向要实施救援。

⑯~㉓自然段叙述所有科研队员齐心协力，调动每个细胞救助门外弱者，可门外滚进来一团灰扑扑的东西，无法界定。

㉔~㉚自然段写蒙古族同胞为大家带来了西瓜，由渴望一口水到获得了最甜最美的西瓜。

3.在梳理情节的基础上，欣赏情节构思的技巧。

小说在讲述故事过程中，巧妙运用了心理突转和延宕：从渴望一口水维系生命到结局获得甜美大西瓜，从渴望基地自己同志的救援，到结局为一蒙古族同胞出现；从渴望一支救援大军，却出现的仅仅是一个需要救援的弱者；从竭尽全力倾听，希望获得救援却不得不放弃救援，到突然又听到了敲门声又激发起希望。小说构思巧妙，打破了读者心理预测和期待，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，言尽而意味隽永。

4.B

5.①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叙述交代，使情节更简洁；②集中描写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状态与感受，为下面写西瓜的甜美做铺垫；③通过前后对比突出人与人之间在危难中相互关爱的重要的主题。

6.①小说人物“他”所知有限，这样写很真实；②故事戛然而止，强化了小说的神秘氛围；③打破读者的心理预期，留下了更多想象回味的空间。

【解析】

1.本题考查概括小说故事情节和把握文章主旨的能力。解答此类题目，对小说情节梳理的考查主要从分析作品结构来入手。这就要求考生既要注意小说的整体构思、贯穿线索，又要注意各个段落以及各段内容层次之间的关系。在作品中，情节的安排取决于作者的艺术构思，并不一定按照现实生活中事件发生、发展的顺序来写，有时可省略某一部分，有时可颠倒或交错。因此梳理情节时必须要清楚小说情节的叙述顺序。

本题：

暴风、狂沙，昏天黑地的旷野，严重的缺水，来不及的救援，小说一开始便将科考队置于严酷的气候环境之中——被困风沙地带已经有很长时间了，带来的水早已用完了，队员们处在了严重的脱水状态，由此以“渴”为全文的线索，并将第三人称“他”作为陈述对象，讲述了科考队员们从渴望一口水维系生命到结局获得甜美大西瓜，从渴望基地自己同志的救援，到结局为一蒙古族同胞出现；从渴望一支救援大军，却出现的仅仅是一个需要救援的弱者；从竭尽全力倾听，希望获得救援却不得不放弃救援，到突然又听到了敲门声又激发起希望的一系列跌宕的故事，歌颂了科考队员们不畏艰难困苦、直面恶劣天气、保护科研资料、顽强生存的大无畏英雄气概，也歌颂了蒙古族人们关心科考队员、敢于面对恶劣天气给科考队员送上救命西瓜的善良奉献的精神，表现了科考队员们勇于担当、不畏牺牲、大国良才的精神风貌。

2.本题考查分析文章的结构，把握文章的思路的能力。所谓文章的结构就是围绕主题安排材料的布局，答题时一般从叙述的顺序、人称视角的变化、文章的线索以及表达方式的运用等角度分析，先明确特征，然后分析好处。

本题：

文章①～④自然段为第一部分，小说开头不仅形象地描写了风沙的狂暴，也细致地表现了人物的直觉与切身感受，烘托并渲染了“天嚣”的恐怖气氛；⑤～⑩自然段为第二部分，小说通过多个细节描写了科考队员们面临的生死考验，严重的脱水，使得他们的生命接近死亡的边缘：目前最明智的，也许就是进入半昏迷状态，减少消耗，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；⑪~⑮自然段为第三部分，此时情节突转，在生命难以维持，又没有基地救援的失望无生命状态下，突然发现的衰弱的声音便竭尽全力倾听，希望获得救援；⑯~㉓自然段为第四部分，写他们对突然发现的衰弱的声音表现出极大的爱心和情怀，这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，也是对弱者生发出来的怜悯和同情，让他们生发出挽救生命的大爱情怀。试验队找到合适位置，摆好下死力的姿势，在共同合作中在齐心协力下完成了对弱者的救助，这是试验队心照不宣的流露出来的共同行动，倘若他们没有共同心理，突来的弱者也许只能在风沙中继续飘转，“桌子上有资料没有？当心被风卷出去！”这一呐喊，明确告诉我们，正是这样一种责任感，正是这样一种对科研执着的精神，激发出他们共同心理和共同行动；㉔~㉚自然段为第五部分，一团灰扑扑的东西原来是大西瓜，队员们获得了最甜蜜的西瓜解了渴，他们获救了，蒙古族同胞也获救了，“蒙古族同胞”是有勇气的，“试验队”是有勇气的，这种勇气可以跨越民族界线，这种勇气根植于艰难环境下所培养出来的对科研工作的执着精神。

3.本题考查鉴赏构思技巧的能力。解答此类题目，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：1.文章在构思上运用了什么样的技法；2.运用这种技法有什么好处；3.边叙边析，即引述原文的有关材料，具体分析作者是怎样运用这种技法的；4.总结。

本题：

本文运用了“心理突转和延宕”的手法，例如原文“水！只要有一杯水，哪怕半杯，不，一口也好哇！”最先是渴望能有一口水维系生命即可，通过原文“平生吃过的最甜最美的西瓜，但谁也说不出味来，谁都不知道，那几块西瓜是怎么落进肚子里去的”可知，最后却吃到了甜美的大西瓜；原文“有人敲门！”说明他们极力想要得到别人的救助，而原文“微弱的敲门声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：不是来救他们的天神，而是需要他们援救的弱者”却发现仅仅是一个需要救援的弱者；原文“而此刻，个个都像喝足了人参汤”又表明他们激起了救助别人的希望，并最终成功地救了蒙古族同胞。小说结构脉络清晰，情节突转，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人的意料。

4.本题主要考查考生对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与鉴赏能力。解答本题首先明确题目要求，其次是阅读文本，通读文本把握文章内容，理解文章的主旨，然后结合选项鉴赏文章在写作手法上的特点，根据写作手法上的特点判断选项的正误，最后根据题目要求选出恰当的答案。

本题：

B项，“这都说明生命奇迹无法解释”错，前后不构成因果关系。根据前文“微弱的敲门声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：不是来救他们的天神，而是需要他们援救的弱者。”“每个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，摆好了下死力的姿势。”反映出被困人员在强烈的救人意念下迸发出的顽强的意志力；“他知道别人听不懂，所以不多说，便动手解皮口袋。 西瓜!从皮口袋里滚出来的，竟是大西瓜!绿生生，油津津，像是刚从藤上摘下，有一只还带着一片叶儿呢!”“蒙古族同胞利索地剖开西瓜。”蒙古同胞给被困人员送来西瓜，反映出蒙古同胞对实验员的支持、救助，彰显友爱和善良。可见，两者说明的应是生命力的强大与人性的美好，而不是“这都说明生命奇迹无法解释”。

故选B。

5.本题考查的是对文本作品结构谋篇布局的赏析说明。解答此类题目，联系小说的文体特征，谋篇布局的好处，应该从小说考点的要素进行情节安排、形象塑造和主题表达。

本题：

抓住小说的情节、人物、主题来分析以“渴”为中心谋篇布局的好处，从情节上，“渴!难忍难挨的渴，使人的思想退化得十分简单、十分原始。”“他躺着，喉头有梗阻感，他怀疑粉尘已经在食道结成硬块。”小说围绕“渴”展开，有线索的作用；从人物上，“他躺着，喉头有梗阻感，他怀疑粉尘已经在食道结成硬块”“他不想再费劲去听了。目前最明智的，也许就是进入半昏迷状态，减少消耗，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。于是，这间屋子，便沉入无生命状态……”“微弱的敲门声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：不是来救他们的天神，而是需要他们援救的弱者。”“‘快，关门!’他喊，却喊不出声。但不用喊，谁都调动了每个细胞的力量。门终于关上了。一伙人，都顺门板滑到地上，瘫成一堆稀泥。谁也不作声。谁也不想动。”塑造了实验人员的乐于助人的品质；从主题上，“每个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，摆好了下死力的姿势。他朝后看看。‘开啦!’撤掉顶门棍，他慢慢移动门闩。”实验队员在“极度渴”的情况下，仍旧能帮助别人，深刻突出了主题。

6.本题考查的是小说文本结尾的艺术效果的分析。解答此类题目，先要明确小说结尾的形式，再从结尾的技巧、对情节的安排、人物塑造、主题的表达作用及读者的阅读感受等角度来回答。

本题：

小说的结尾没有谜底，使用这样的结尾从情节安排上出人意料，没有谜底又引发读者的想象，同时在深化主题上起了较好的艺术效果。在人物塑造上，小说是以实验员“他”的角度来叙述故事的，“送瓜人”是如何冲破风沙过来的，不是“他”的所知范围，不去叙写，符合小说的人物特点，显得真实可信；从情节结构上来说，结尾没有谜底显得非常神秘，强化了小说的神秘氛围；从读者角度看，读者是希望知道谜底的，而作者偏不揭开谜底，让读者自己去思考，去想象，也就留下了回味的空间。